“正因為如此，我們才會成立陸門十羽啊。”蘇璀目光與衛松疾相抵，氣勢絲毫不落下風。

“義父晚年身體抱恙，又因為那件事情離開人世，大公子陸機和二公子陸雲熱衷於閑雲野鶴的生活，絲毫不關心陸門事情，陸門的大小事宜只能落在我們三姐弟身上。這裏面的種種辛酸我想二哥都已經告訴你了吧。義父對我們三人有養育和栽培之恩，我們的一生註定要投註在陸門和東吳這兩座大山上，哪怕這大山早已經千瘡百孔，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，我們也別無選擇。”

“為了壯大陸門，同時也為了減輕自己肩頭的重擔，二哥思考了很久，決定將陸門十羽乃至陸門的未來托付於你，可是你到頭來卻因為一樁小小的挫折自暴自棄，脫離十羽，甚至一聲不吭地離開建康。你可知道二哥知道這件事情後是多麽的傷心和失望麽？”

“他本身便惡疾纏身，經過你這般折騰，連吐了好幾天的血，病情漸漸開始加重，可以說他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，你衛松疾也要負一定責任。”

衛松疾聽罷後良久無語，空氣中盡是回蕩著蘇璀憤怒的質問聲響，待氣氛平定下來後，他閉眸道：“這是我當初經過反覆思考才做出的決定，我衛松疾從來都不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情後悔。我有自己的人生和理想，雖然我和你一樣熱愛陸門，但我並不屬於陸門，也不願意一生為這層牢籠束縛，我只是想走我自己想走的路罷了。對於你們三姐弟，我只能說一聲抱歉，若有來世，我姓蘇，你姓衛，所有的因果報應盡管加註在我的身上便是。”

“住口！”蘇璀一拳擊打在桌案上，氣得跳起來：“二哥他仁慈，明明在山鬼墓裏擊敗了你，卻還是沒有忍下心殺你，但是我蘇璀不會，今天晚上你們三個人必須有一個人要死，我說到做到！”

他一掌拍向機關閥，再次引動內部齒輪運轉，隨著機械的轟隆聲響，內堂的布置又發生了細微的變化。左側的墻壁出現一道暗門，一名藍衫少女從裏面走了出來。

“松雪!”衛松疾不禁叫了起來。衛松雪循著聲音望去，看到靠著墻壁勉強站立的衛松疾後，哭著跑過去紮進了他的懷中。

衛松疾打量了她，發現她身上毫發無損，這才松了口氣，看來蘇璀並沒有傷害她。

“都怪松雪不好，聽到到崔大哥說哥哥有危險，便和他一起趕到屈子廟，但沒想到他竟然會是那樣的人，他把我當作誘餌，引哥哥和謝大哥過來……”言語和淚水之中，透出的盡是自責，衛松雪心中難過，痛恨自己為何總是那般無用。

衛松疾動容地拍了拍她的頭，微笑道：“連我都被他蒙在鼓裏，又何況是你這個笨丫頭！”他轉過頭去，道：“你費盡心思，利用松雪把我們引到這裏，該不會只是為了殺我這麽簡單吧！”

蘇璀冷笑道：“哼，我若要殺你，你還以為自己有命活到現在麽？”他停頓了片刻，忽地雙目綻放寒光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我說過，今夜只殺一人！”鏗鏘有力的話語聲，如同一枚枚鐵釘，深深地釘入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中。

謝明月輕蔑道：“你葫蘆裏面到底賣的什麽藥？”

蘇璀努了努嘴，袍子一抖，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：“你們接下來就知道了!”說到此處，他雙掌忽地凝動內力，連出雙掌，以深厚掌勁將三人震至大廳中央處的三把座椅上。

“看到你們身旁的那個九宮圖陣了麽？”蘇璀走到九宮正中央，用手指了過去，道：“這九宮共有三列三縱，藏九盞明燈，我給他們取了個名字，叫作‘九歌明盞’，它們就是決定你們生死的生命燈。”

“你們也註意到頭頂上的那些九歌挽聯了吧，與之前有所不同的是它們的用處現在被我重新設計過，每人頭上各有三條挽聯可供你們拉動，相當於可以觸發的機關。”

“這九道挽聯與九宮裏面的‘九歌明盞’一一對應，只要拉動其中的任何一條挽聯，便會有對應的油燈被點亮，所以每人各自擁有三盞明燈。”

“這第一列的三盞明燈象征衛松疾你的壽命，第二列的象征著衛松雪的壽命，第三列的那三盞則屬於謝明月你。呵呵，你們每人各有三盞，一共九盞，十分公平。”

謝明月不屑道：“荒唐無聊的把戲！”

蘇璀冷笑著瞥了他一眼，沒有理睬，繼續自顧自地解釋道：“游戲的規則十分簡單，你們掌握的三盞明燈，包含著三條的生命選擇機會，分別對應著自己和另外兩個人。點燃其中的一盞，兩盞，三盞，或者是一盞都不點亮，由你們自己作出選擇，但是不管你們你怎麽選擇，結果都會清楚地顯示在這九宮燈陣之中，最終我會取走那個被點亮燈數最少之人的性命。”

他擰動強上機關，在三人座椅最頂部緩緩降下三把寶劍，懸在半空中，離地面有近兩丈的高度。衛松疾擡頭望去，寶劍的位置是提前固定好的，只要落下來，三人必死無疑。

出神之際，蘇璀一個快步上前以陸門指法連點三人穴位，封住下盤動作、三人如同待宰的羔羊，徹底失去反抗的機會。

“你設下此局的目的，難道就是希望我們以這樣的方式自相殘殺？”衛松疾大致猜測出蘇璀的意圖，冷眼直視過去。

蘇璀仰望漆黑的蒼穹，眼睛逐漸瞇成一條線，沈聲道：“你們三人都視彼此為最親之人，就好比我和大姐，二哥之間的關系。你衛松疾在二哥口中是一名重情重義之人，你也口口聲聲說過你的妹妹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為重視的人，為了她，你願意覆出一切。

但是在我看來，這一切只不過是你心虛和逃避責任的借口。你的骨子裏面依舊是一個冷漠自私，善於偽裝的小人，為了達到目的，你可以犧牲掉所有的人，甚至連你最好的朋友你也能毫不猶豫下殺手。世人都被你蒙在鼓裏，我籌劃已久，目的就是為了今天要在這些人的面前揭穿你偽善冷酷的真面目。”

“如果你真是正人君子的話，選擇熄滅自己的燈，那今晚死的人便會是你；相反，如果你是一個怕死的小人，那麽你最親的人就會離你而去，你將會和我一樣感受到失去手足的滋味，終生生活在痛苦之中。無論結果怎麽樣，今晚你衛松疾註定將會是失敗者，哈哈！”蘇璀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心機展現在眾人面前，露出壓抑已久的狂態。

三人深吸了一口氣，心神為之一觸，眼前人對衛松疾的恨意幾乎到了扭曲的地步。謝明月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被這樣的一個神經病逼到了如此的絕路。他看了看衛松疾，恰好後者也在看著他。兩人面面相覷，謝明月心中不由一噔。

剛才蘇璀的那句話裏，無形中將自己和衛松疾之間的血緣關系道出，雖然沒有當面指明，但是無疑已經引起了衛松疾暗地裏的猜測。謝明月心知蘇璀已經將自己的老底摸了個透，也清楚他和衛松疾之間的關系，所以才會專門在這個地方為自己留了一張椅子。他心中繁亂，猶豫是否還要向衛松疾繼續隱瞞這一切。

但衛松疾目光黯淡，顯然沒有朝這方去想。他思考片刻，突然問道：“既然你都這麽說麽，那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懷疑，水濯是否真得是死於蘇吟之手，又或者是……”他說到這裏，看了看蘇璀，似在等待著他的肯定回答。

蘇璀咯咯冷笑道：“你猜的沒錯，水濯其實是我殺的。”

“為什麽要這麽做？”

“山鬼墓的時候，二哥他不都告訴你了麽，我在一旁可是聽得真真切切。”

“原來你一直都在暗中監視我的一舉一動。”衛松疾說到這裏，心中生出一個疑問，那就是水濯明明不是蘇吟所殺，為何他要認下這樁血案。

蘇璀看出他心中所想，不緩不慢道：“我知道你與二哥之間終究會直面對上，以我這些年來對你們的了解，你衛松疾定會不惜千方百計地阻撓二哥的計劃。相反，以二哥的心性，他必會念及過往情誼，對於你反叛陸門一事不予追究，一再忍讓，難下殺手，到時候對壘起來真正吃虧的一定是他。所以為了避免這一切的發生，唯有讓你們徹底徹底撕裂立場，再無轉圜餘地。”

“在林子裏，我聽到了你和荊歌的談話，得知你與他之間的關系。於是我故意以‘吳寒刺松’之招殺死水濯，將她之死嫁禍於你。你只知道在這世上懂得此招的只有你和二哥，卻不知道我同樣也從二哥那裏學過此招。你以為水濯是死於二哥之手，但二哥也一定知道人是我所殺。一旦正面對質，他會替我承下罪責。”

蘇璀說到這裏，眼神中充滿自責：“雖然有些對不起二哥，但為了他，也只能這樣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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